大神啊大神,縫線抽離的內褲距離死期亦不遠,看來兒臣不久就要去見您。

  這樣也好,省得整天跟景玳內褲瞪領帶,情人成仇人,見面分外眼紅。

  我閉了閉眼,想著要盡快結束這場劫難。要是線抽得不夠長,我的身體就這麼殘廢,與其苟活不如早點死去還來得省事。

  這家內褲工廠這麼偷工減料,等我回到褲魂界,必定為其惡形惡狀大書特書。

  褲生自古誰無死,留取破布照飛機。

  「帝諦!」

  在我有了壯士斷腕、從容赴義的心理準備,突然一道聲音透過滾滾大水傳了過來。

  是誰喚出我靈魂的名字?

  我看到景玳的身影,他修長的身軀在水中載浮載沉。

  我就要死在他眼前了,他一定很高興吧?原來他還記得我的名字,剛才假裝不認識大概是後悔曾經與我相愛,他後悔跟我發下山盟海誓,我們等不到褲破領帶爛,誓言何等脆弱,愛情根本不堪等待。

  景玳擠進我和牛仔褲中間,他一端捲住我的腰,一端勾住不斷抽離的線。

  「線都抽了這麼多,你不需要急著拉。」我心灰意冷,何德何能可以被所愛的人這樣怨恨?

  「你這傻瓜!」他捲緊我的腰,揪得我生痛。

  「如果我是傻瓜,那你就是燒烤圍兜兜!」

  薄薄的一片紙,僅有在吃燒肉的短短一兩個小時的生命,用完後就被揉成紙團丟棄,同屬他們領帶族的一員。

 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,若是以前的他必然會笑到在地上打滾成領結狀,笑完還會樂得稱讚我想像力豐富。

  「笨帝諦,你一條褲也可以活得好好的,怎麼就這樣讓我為你擔心,這樣我如何能放心……」

  一股無名火升上,我酸著道:「你要放心什麼?放心去跟那條行屍走牛仔褲狼狽為奸,助垃圾掩埋場為虐?你討厭我就不要來招惹我,讓我死得乾脆一點。」

  景玳拉著我,拚命往牛仔褲身上游去,縫線不再抽離。他轉了幾個圈,將在水中漂流的線纏上自己,線勒得他的身軀緊緊深陷成數道痕。

  「放開我!」

  「不,我不放!」

  他在發什麼神經?

  「『尊貴的領帶先生』,請您放開我。」想到他之前那樣侮辱我,我既是悲傷又是憤怒。

  「別亂動,再忍耐一下子,再轉兩圈就會開始脫水,待會就沒事了。」

  他用著極其溫柔的口氣說,聽得我渾身不自在。

  景玳,就算你說再多甜言蜜語,接受再多折磨,我都不會忘記你剛才是多麼無情。

  我曾被線緊緊纏過,那股痛是幾乎要將靈魂強行抽離本體,但因為身體無損,因此不會直接脫體。

  景玳,我真恨透你,前一秒我發誓會永遠記得要恨你,現在卻希望你能安好無事。

  「你都已經……不要這麼對我。」我痛哭著,擠壓不斷滲入體內的水。

  水勢已去,牛仔褲拉扯的力量也減緩不少,景玳筋疲力盡癱在我身上,尾端殘餘些許力量勾住我的褲腳。

  「我真沒用,幸好你沒事,幸好……」景玳說了這些,就昏過去。

  我累極了,強撐著精神等到脫完水,又等了好久好久,才等到光線透了進來,是綱綱打開洗衣蓋,叫了一聲才把我和景玳,連著牛仔褲拉出洗衣機外。

  他拿剪刀剪斷我身上抽出的線,再把景玳身上的線剪斷,幸虧他的手還算靈巧,沒多久景玳就恢復自由之身。而那條罪魁禍首,線跟鈕扣纏得太緊,喀嚓一下就剪斷他的命根子。

  景玳被洗衣夾夾著晾乾,昏了一天才醒來。

  綱綱和沈家豪去上課,我才剛跟水族道別完沒多久,水族被調戲所發出的呻吟聲猶在耳際,景玳動了動,我幾乎以為是風的吹拂造成。

  「帝諦……」

  「弟你頭啦!」

  呸呸,我說這什麼話!

  景玳楞了楞,落寞地撇過頭。

  他救了我,我不能忘恩負義。但我很清楚這是藉口,哪怕他吃飽飯用舌頭剔牙,我也當他是對我笑。

  我咳了一聲打破冷場,「為什麼假裝不認識我,卻又救我?」

  「不知道。」

  「你以為說不知道就可以了嗎?這樣世界上就不需要消基會了!」

  景玳抖了起來,他背過身去,洗衣夾不負我託,拚命讓他轉回來。他抽搐般的忍笑,原本棕色的膚色漲成豬肝紅。

  實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。

  「說我笨,你才是天底下最笨的領帶,明明就愛本褲愛得要死,還想假裝忘記,以為本褲沒有你就會活不下去,想得真美。」

  我愈說身體愈熱,一定是太陽攻攻吃水族吃得不夠盡興,想榨乾我身上最後一滴汁液。

 

  突然吹來一陣強風,幾件衣服拍打我的背,揚起的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,褲腳竟不受控制地往景玳方向去。他卡在我的雙腿間,就像我放蕩地夾著他,我想要解脫窘境,拚命扭動腿卻更像急著纏住他。

  裁縫機的,一定是陽不挑那老傢伙跟他老相好北風的傑作,這兩個老不修倒是一搭一唱。所謂不打不相識,千年前他們打賭要如何脫人衣服,陽不挑是脫衣界的霸主,北風自然不是他的對手,事情過後成了好朋友不說,北風呼呼吹,變態的陽不挑再用他的熱度剝下對方的衣服,享受脫衣的快感。若是遇上像我這樣三不五時揭他們瘡疤、道他們是非的高等靈魂,逮到惡作劇的機會絕不會放過。

  景玳沒發現到我心裡的糾結,露出楚楚可憐,我見猶憐的面容。

  「帝諦,對不起,我一直記得你,一直好想好想你。當你死去時,恨不得能和你同歸於盡,但我身不由己,生命的長短不是由我能決定,我好恨你走得那麼早,等待的日子太難熬,我不想再不斷地等待,與其短暫的相聚,不如從來沒有重逢過,免得日後回想更加難過。」

  「為什麼葉大神要把你變成內褲,你還拒絕祂?」

  「就算我們同是內褲,相遇的機會何其渺茫?」

  他泣涕哭訴,擺動身軀回應我被迫抬高的褲身,耐磨的布料摩擦我的胯下。

  「喂,別哭了。有哪條領帶像你強佔了本褲的身體,還哭得像被奪了貞操?」

  「我控制不了……」他苦嘆一聲,竟然暈了過去。

  見鬼的他到底受了什麼刺激,要暈也是我暈,要哭也是我哭吧?

  現在唯一可確認的只有他是因愛生恨,本褲雖無處處留情,該有的魅力自然不落褲後,招惹他如此愛恨交加,著實是罪過。

  風在這時也停了,我的雙腳得以放下,閒著無事看他的睡臉,不知他哪來的力氣把藏在體內深處的水硬擠出來,現在還有淚痕留在布料的細紋上。

  景玳說得對,我們重逢對彼此都沒好處,內褲的生命相對領帶短暫,何況我還被牛仔褲勾去半條命,幸虧這條身體還年輕,要是有點年紀的內褲遇上,除非動上大手術,裁縫師還得技術精湛,否則一條小命就這麼枉死。

  但他當我是誰,我可是葉大神親自捏塑,排名在前百位的嫡子。死亡又如何?就算領帶靈魂和內褲靈魂的歸處不同,只要人類有領帶內褲的一天,我們就能一直遇到對方,比起只有一世記憶的人類,我們的愛情雖短,卻是每一次壽命的全部時間能夠愛著對方,等待不過是滄海一粟。

  燦爛若煙花般短暫而美麗的愛情,似那紛飛的櫻雨,稍縱即逝,卻是值得留存的永恆。

  我不愛風花雪月,褲生的經歷如此多采多姿,區區愛情是讓我痛得多,但也不是褲生中唯一要事。

  一直到我被太陽公公曬得乾癟癟,景玳仍未有清醒的跡象,倒是綱綱和沈家豪先回到家。

 

 

  沈家豪把我從洗衣夾上取下,接著把已經曬乾的景玳也拿下,還有一條跟他同樣外型但沒有靈魂附身的領帶也堆在我身上。

  「你這條內褲都已經脫線了,要丟嗎?」沈家豪捏著我的腰帶舉起手,在綱綱面前晃啊晃。

  想不到我小藍白這世的好命就到此為止,我來不及跟景玳告白,還來不及跟他在洗衣機中纏綿,接下來就要待在垃圾袋到垃圾掩埋場過完餘生。

  綱綱搖頭,他從沈家豪手裡抓下我。

  「小藍白還很新耶,不能丟掉!」

  不愧是本褲的主人,聽這話說得多好。

  沈小子你多學著點,這麼蠢怎麼配得上人家?雖然在知道你們倆根本不是情侶,還差點扭曲我身上的紋路,看你們這相處方式,去路上問十個,有十一個會說你們乾脆去把婚結一結……欸,哪個小子說我算術有問題,你沒聽過通識課學分都會超修,超過的就當佔了學校便宜,每次都修兩學分的修了四門課,要修第五門課看到那個新來的助理教授長得風流倜儻、嬌美如花,哪怕他開的是不知底細的三學分課,還不是照樣給他修下去。

  人家說近水龍頭先洗手,活會活標,死會也要來個大法術起死回生。

  話扯遠了,統計這門學科啊,你一次訪問一對情侶,每個路人以為你假問卷真推銷,避你避得差點撞到賣把噗的阿伯,好不容易訪問了四對親熱親到忘我的情侶,得到八個數據;沒想到,迎面走來三人行看似有姦情焉,這三個樣本要不要?當然要嘛!老闆叫你去訪問十個人,你拿了十一組數據回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。

  「都破成這樣了,穿這個去上游泳課會被其他人笑啦!」

  欸,同學啊,借問你們上游泳課都穿內褲嗎?本褲已經不幹推銷很多年,還是要跟你們推薦防水牌泳褲,包您飛機從起飛到降落過程,所有製造的不明物體都能輕鬆收納……

  最近怎麼又換了助理?要知道要把一個助理從笨蛋訓練成常人得費不少工夫,這新來的竟然把保險套的廣告貼到泳褲老弟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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