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冬粉問說為什麼前一段主持風格變了,因為上上集節目播出後,編劇拿腳本給我,上面就說下一場有漿糊戲還有水戲,我不必擔負全場,改叫閒著也是閒著的攝影師來幫我。

  喂,攝影機不要左右晃!好啦,說你很忙還是很有義氣來接主持總可以了吧?

  這節目果然是沒有我就不行,前幾頁的收視率掉到高層都關切,製作小組還開臨時會分析缺失。

  阿穎,你不要以為嘟嘴就可以成為最近流行的傲嬌角色,要我說的話,你只符合他們人類說的猛男還裝娘娘腔,傲嬌……還是省省吧。

  什麼?竟然有小妹妹問什麼是傲嬌?簡單說就是口是心非,明明心裡愛得要死,還要辯稱一點也不喜歡對方。我做便當袋才不是為了你而做,你看袋子上的海綿寶寶都縫成章魚哥,後面還縫了黑色的愛心。先說了這是家政作業,你要用就用,不用就丟掉。裡面的便當是昨天的剩飯,那個烤焦的蛋要讓你吃了趕快得癌症死一死,這樣我就不用每天早上五點……呸呸,要不是冰箱裡的東西太多要壞掉了我才不會特地早起,你要吃不吃隨便你……喂,叫你不要吃蛋!很難吃就不要吃了啦混蛋!就算你吃光光,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感動到再幫你帶便當!

  傲嬌不是壞事,壞就壞在對方被傲嬌傲得喜孜孜的,倒楣的就成了我們這些不相干的甲乙丙丁,像是「我才不會再做」便當連續做了一年,身為苦主的內褲三不五時要有泥漿噴泉隨時會湧出的心理準備,主人衣帶漸寬終不悔,為伊消得人憔悴,連帶害我壽命加速損耗,不出數週,在主人的娘親忍無可忍下將我族全數丟棄。

  床單兄,你有話想講嗎?喔,是電風扇吹到你的角才打到我。我知道你早上被綱綱侵犯了很可憐,就算我是加害褲也別瞪我,你看我剛才被扔在地上也很無奈啊!現在只有一架民航機還好,要是軍用機和民航機在你身上發生衝突,那你才知道什麼叫做千金難買早知道。

  「他……他從來沒有那麼用力過。」床單兄抓一把身上的水族一揮,遠比瓊阿姨的女主角還會發出哽咽。

  「孩子長大了,太久沒發洩就會激烈一點。」

  我真是條善良的好褲,自身難保還要安慰它。古來只有因為摩擦而破洞的內褲,還沒有聽過因為主人自瀆而失去生命的床單。同是布做的,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近親,關係大概就跟你們人類跟黑猩猩那樣相像。

  凌晨時內褲大神一片葉來找我,祂先是嘉許我在節目中發揚內褲族的偉大,讓人類重新認識我族之奧妙,而後勉勵我繼續擔任人類與褲族的親善大使,拉近兩族距離。我哼哼哈哈敷衍祂,看祂也是貴褲多忘事,人類與內褲要怎麼再拉近距離,都貼在屁股上了還不夠嗎?難不成還得拉一拉、捲一捲,抽成長條塞到幽密通道來促進人類製作愛情的情趣?

  我趁談得熱絡就說了綱綱的夢境,包括我第一次看到有影像的夢,祂老歸老,腦袋還算清楚,說那是千萬次難得的巧合,我和綱綱的腦袋波長契合,才能夠讓我看到他的夢。

  因為每對契合的靈魂會有不同的特殊狀況,祂也沒辦法明確告訴我有什麼好處。大神離去前只告誡我不能玩得太過火,弄個不好害他被抓去精神病院就麻煩了。

  綱綱回到房間,嗯,肚子裡面好像有了東西?是食物。不然你們以為是什麼?總不可能是懷孕了。先不討論雄性人類是否可以懷孕這點,如果他懷孕我就慘了,以我這麼纖瘦的身軀,到時候就要被他丟在一邊,成了飛機不疼、機師不愛的可憐褲。

  他把我拿起來翻一翻,我身上的水都被陽不挑吃得差不多,自然是烘得暖呼呼的。他脫下牛仔褲,連同那條鬆緊帶分家半邊的內褲一併脫下,穿上我包住他的小飛機。

  不是啦,我不是說他的是小飛機,雖然說他也不怎麼……呸呸,都是因為他一進門又一一向他的小布偶們道早,我被他洗腦才會發生口誤。

  他待會要出門,開心得連眉毛都會笑,是有那麼高興嗎?

  哼哼,要不是因為他之前穿上的兄弟那麼瘦弱,我想他大概也不會換上我,不過既然連那種內褲都還留著,就算穿出門也無所謂,又不是要到會看見內褲的地方……

  我回想起他昨晚的夢,一股不祥的預感突然襲上口袋。之前忘了跟你們介紹,我的身上有個小小的口袋,有多小呢,就大概一個保險套加個密封包裝的大小,這樣它的用途就不必多說了。

  對了,大神說可以靈魂脫體附身,那我現在就來試試看!

  「小藍白,你要加油!」綱綱突然拍著褲子吼了一聲。

  嚇死我,加什麼油?我是要附身到你身上欸,如果我拿走你所有的零用錢去把菜市場的內褲都買下來也沒關係嗎?這樣我會想要去解救那些還沒賣出的同胞,有的內褲圖案實在很難想像會有人去買,如果滯銷了就必須等到年終才會被塞到福袋強迫客人中獎。難道剛才我沒有告訴觀眾的邪念都被你知道了,而你還裝作寬宏大量想博取我的好感?

  綱綱,話說前頭,我可不會因為你的示好而不控制你,本褲可是玩性一起就什麼也不顧。之前有個高中生主人,每次都用我的身體擦他飛機的分泌物,不管是黏的還是水的都照擦,我火了就趁他和朋友打牌自爆,誰叫他連條外褲也不穿,當場讓牌友看到下面的飛機頭。

  導播,我知道不能開那麼多黃腔,你不要一直把食指放在嘴唇上,就算我不是人類,看到你這樣子也會很想吻你。觀眾朋友,氣得臉紅紅好比藍歐歐的導播現在忙著寫大字報。趁這段時間我們就來一段工商服務。

  什麼,我們廣告太多已經沒有這種服務?

  那我來試試看能不能跟綱綱『心靈相通』。

  阿綱!

  小綱綱,我是你的內褲,聽到了說聲有!

  小綱,我不是壞人,你也沒幻聽,我是你的心靈導師,請回應我的心靈交流。

  十代頭目,請問您對左擁右抱都是美人有什麼感想?

  抱歉,最近一次當女性內褲時看了不少漫畫,相似的名字就不小心聯想到別處去。

  綱綱一聲不吭,開了音響、拿本轉蛋雜誌就躺到床上。看來他真的聽不到我在說什麼,就算我用破嗓跟著音響唱歌也沒反應。

  導播那邊有字報亮出來了,喔,他說他缺男朋友,叫我順便幫他徵一下,年齡不拘,喜歡零號撒嬌者尤佳,謝絕家暴者,說得也是,他上一個男朋友實在太暴力,每次都是搞迫降那招,對方機場都還沒準備好,就一鼓作氣降下去。上次應徵攝影師的情人沒上的哥哥們,機會難得敬請把握,下回徵情人可不見得是替人類徵。

  綱綱,反正你現在閒著也是閒著,身體就讓我附身一下,讓我看看自己的功力有沒有減退。

  我先將我的精神體抽出一點點,找到距離我最近的洞,是什麼洞就不必多說,像病毒一樣鑽入他的體內,順著血管流動到他的腦袋,抓住幾條在活動的細胞,反正細胞也沒眼睛,當然看不到兇手是誰,讓他的意識陷入昏迷,我就可以趁勢接管他身體的主控權。

  綱綱本來很慵懶地側躺在床上看書,我放下書坐起身,說起來他的房間擺設很怪異,床正對著一面大鏡子,難道就不怕半夜起床看到不該看的嗎?

  微微蓬鬆的黑髮,淺麥色的皮膚,高挺的鼻子,黑亮的雙眼,帶著些微溼潤的雙唇。我不自覺摸了他的嘴唇,嘴唇理所當然會同時感覺到手指的觸碰,全身不禁起了一陣顫慄。

  心跳逐漸加快。

  這是我的心跳,還是他的心跳?是我愛上他,還是他是個自戀狂?

  我一手按在胸口,動物活著才會有心跳,就連植物也有水分輸送,這些現象是我們這些寄宿物品的靈魂所無法擁有。也許你們人類把呼吸當作是再平常不過的事,但我們就連講話都必須透過鏡頭才能呈現,如果不是經由攝影,我的聲音也無法傳遞出去。

  平時拿著衣架敲打字幕,身為一條內褲,除了生來就賦予的功能,頂多就是在忘年會時被套在頭上娛樂大夥,要不就是遮掩小賊的臉孔。

  人類有所謂的戀物癖,不管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人愛。一名愛上內褲的人類,和一條愛上人類的內褲,究竟是哪方比較悲慘,我分辨不出。

  億萬抹靈魂,遇見愛情的反應也是億萬種,這些在你們人類的文字已記載過多。淡然處之者將愛情視為可有可無的存在,卻也有一股腦栽進去就不可自拔。

  心臟的搏動陣陣撞擊,手掌也能觸及震顫。因為附身到身上而愛上對方,這理由未免太過荒唐,說來大概要讓其他族褲笑到連縫線都抽離。

  綱綱的精神體不斷蠕動,迫不得已我只能急忙逃開他的身體,他頓時失了支撐往後倒,頭正巧撞上牆壁。我既是抱歉又是狼狽,幸虧他讀不到我的想法,否則大概會直接脫下我,把我扔進火爐裡燒成灰,當作消災解厄。

  所幸他的敏銳度還不夠,他一邊哎哎叫痛,一邊揉著後腦杓坐起身,才注意到牆上的掛鐘已經指著十一點,他的肌肉一緊,腳一蹬就跳下床,拎起掛在門後的黑背包往樓下衝。

  「媽,我出門了!」

  「那麼急趕著約會啊?」

  歐巴桑沒空回他,倒是他哥哥坐在沙發上隨口調侃。

  不說還好,沒料到綱綱的體溫逐漸上升,而心跳的節奏也快了起來。

  不妙,還真被說中了。

  他拿著公車票夾,竟連他哥的話也不反駁,換上運動鞋就衝出門。

  我能夠得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。人類的行為想法分為三層次,第一層是平時表現在外的行為,第二層是內心所想,第三層則是被諸多因素覆蓋,連自己都不見得會察覺到的潛意識。

  第一層就不必多說,第二層能知道大概,到了第三層,除非我潛入他的體內,否則平時是不會得知。這時他的第二層強烈到不斷將情緒釋放出來,身上每個毛細孔都發出無以為名的熱氣。

  那是一股與情人相見才會有的波動。

  在內褲還不能遮住機場和飛機的時代,當時我是兩條褲管,只能保暖大腿,我的主人是貴族小姐,在她邁出家門與情郎相會的那刻,她的情感也是如此強烈。

  殉情時,她的第三層情感卻諷刺地猶豫了,然而在後有僕人追來的情況下,她只能選擇死亡。最後她的情人撈起她,帶著她身上值錢的首飾逃離。

  話說遠了,都什麼年代,我還在想幾千代前的往事。

  說來也奇怪,綱綱有喜歡的人,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戀愛的感覺,遇見綱綱讓我體驗到很多第一次,諸如看見主人的夢境,以及愛上人類。

  我也無法確定這種情感是不是愛情,搞不好是因為葉大神說的波長契合才讓我有這種錯覺。

  上一回戀愛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。

  我愛上了一條領帶,一條在夜市地攤買來的領帶。

  攝影師你不用憋笑,如此悽慘的悲戀,聽者無不涕泗橫流,只有你們人類這麼沒良心,內褲愛上領帶很好笑嗎?

  噢,夠了,我已經聽到觀眾的笑聲。

  我和領帶同處在一個衣櫃,他的靈魂藏在一條高級領帶裡,在數次洗滌後仍能存活,整個衣櫃只有他能與我對話,但我們卻註定不能結合。

  因為我是一條女用內褲,總是身著旗袍的女主人,一輩子都不可能套上她丈夫的領帶。

  只有一回,男主人拿著他將女主人的雙手綁在身後,那是我活到老舊遭棄,與他距離最近的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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