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好,敝姓葉,葉裕緯,今年二十四歲,父母健在,在家排行老三,上有一兄一姊,下有一個弟弟、兩個妹妹……嗯?啊,人多是很熱鬧沒錯,不過現在各分東西,三大節日還不見得能夠齊聚。

  家族無遺傳性疾病,家父退休前任職銀行位居襄理,家母為退休小學老師,家兄在資訊公司擔任工程師,成家育有二子一女,一家與家父家母同住;家姊碩士畢業後進入日商公司,目前正在日本總公司研習;舍弟仍攻讀研究所,主修戲劇;舍妹兩人皆就讀大學,分別主修生命科學、中文。

  ……

  我的平日休閒是有地方睡則睡,睡醒後吃,吃後再睡;假日時會跟公會團練,晚上攻城,我的補血技術還不錯,如果鄭小姐賞光來玩,我可以帶你練功升等。

  ……

  「葉先生,不好意思,待會我和朋友還有約,可以容許我早退嗎?」

  對面的女性對我點頭表示歉意,我無視她身旁的長者向我使眼色要說話留下她,掛上笑容,很乾脆地說:「今天感謝鄭小姐特地前來,希望能得到您的好消息。」

  她拿著皮包,衝我笑了一下,還順手拿帳單到櫃台結帳。

  哎,早知道剛才就多點一份鬆餅。

  鄭小姐啊,剛才我給妳的名片,怎麼不一起帶走呢?

  「姨媽,她都走了,那我們也走吧?」

  我學著鄭小姐離去前的笑法,東施效顰對著姨媽笑。

  「緯緯,剛才姨媽教你的怎麼都忘光了?這樣要叫我怎麼給你媽交代?」姨媽換坐到剛才鄭小姐的位置,方便捏住我的耳朵。

  拜託,給交代?要不要直接送給她一捲膠帶?對不起,我講了冷笑話。現在我媽疼那幾個小鬼都來不及了,怎麼會管我給不給她膠帶?

  我的自我介紹也講得很好啊,塑造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家庭,沒有傳宗接代的負擔,未來也不需跟公婆同住,經濟狀況穩定,身世清白、毫無家累。

  為什麼一定要把喜歡看漫畫說成嗜好閱讀?喜歡玩線上遊戲成了「閒暇時研究資訊科學」?連看西森幼幼台的泡綿寶寶都可以變成看國家地理頻道,這世界還有沒有真理啊?

  想歸想,這些話要是說出口,我今晚就不用回家團練了。

  「姨媽--」噁……這種甜得膩死人的聲音是誰發出來的?

  沒辦法,老人家通常都吃這套。

  果不其然,捏耳朵的力道減輕了百分之六十,HP由剛才每秒損耗三單位降至一單位。

  「我還想花多一點時間在工作上,趁年輕多賺點,不用急著結婚。我會去公司的聯誼,遇到有緣的我就會跟家裡講。」

  意思是:我還想多花點時間在玩樂上,趁年輕時多玩,幸好我的皮相還不差,聯誼我會去充人頭順便騙頓飯,有緣的就算看到我的吃相也沒緣了啦!

  姨媽聽了我虛偽的說詞,耳上的手移到臉頰,像揉麵團那樣搓我的臉。

  「噯唷,我就知道緯緯貼心,不像你表哥,只會帶那種穿得不三不四的女朋友回家。不過你要知道,時間過得很快,姨媽看你細漢到大,親像昨日的代誌,看到好女孩就要去追,知不知道?」(細漢:小孩;親像:好像;代誌:事情)

  姨媽說的「不三不四的女人」,只不過是妝化得重一點,裙子過短,頭髮像黃昏市場賣的炒米粉,還噴了膩死人的香水。有時我還真憐憫表哥,他怎麼會笨成這樣,專門去踩自家老媽的地雷。

  「知道、知道。我會多多留意。」我刻意拿了手機看時間,故作驚訝,「啊,我要去趕火車,姨媽……再見,下次再見喔,姨媽回去路上小心。」

  同胞注意,這時還得離情依依,狀似不捨地道別,收拾隨身物品的速度還不能表現出迫不及待,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急著離開。反正禮多人不怪,這不是做作,而是善意的虛偽……呃,這兩個好像沒什麼差別。


  搭了電車回到公司附近的住處,屋齡八年的電梯公寓,一層分為兩戶,整棟公寓的主人是阿爸的老客戶,作風十分豪氣的生意人,一直到簽完契約後才透漏他跟阿爸有過往來,早知道屋主是半生不熟的長輩,我也不會租下這地方,為了低價還簽了長期約。

  之後知道自己租下的價格遠低於其他住戶,雖然對方是好意,但我還寧願住在房價貴一點但沒人認識我的地方。

  「我回來了。」門鎖一開,我刻意對裡面喊。

  不是怕裡面有不淨的東西,而是家裡還有另一個同居者。

  沒人回我,倒是有個分辨不出主人的嗓音從客廳的沙發傳來。沙發背對大門,嗚呼哀哉,就算是個成人站在上頭當彈簧墊跳,也不見得能夠晃得這麼劇烈。

  「嗯……啊……啊……要去了……啊……你好強……」

  我默不作聲繞到沙發前,試圖給視線終點的男子一股壓力。

  他繼續身下的侵略大業,拉開那個陌生人的腳,讓我看到那根棒子出出入入。

  啪咑啪咑與啊啊聲,成為我們對視的背景音樂。

  「寶貝,讓人看著更爽吧!你這淫蕩的妖精,是不是想要多塞一根進去?看我操死你……」

  喂,先生,行行好嗎?我如此潔身自愛,連個「幹嘛」的幹都說不出口,你非得要把我的故事搞砸嗎?

  而他的那番粗言粗語就像關閉了我們的背景音樂,啪一聲,他的臉上隨即浮現巴掌紅印,陌生人趁他不備把他翻到身下,他驚恐地以為自己一世英明將毀於此刻,左一拳右一拳,打在他自豪的臉上。

  看得我也想過去補上幾拳。

  「馬的葉御經你這賤男人,不要再來找我!」

  陌生人撂下這句,抓了丟在一旁皺巴巴的褲子,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就甩門離開。

  招誰惹誰來著?

  我把姨媽拿給我們冬天進補的雞湯塞進冰箱,順手拿了冷凍庫的冰袋,丟到他身上。

  「自己看要冰哪,冰下面記得用完就丟。」

  我可不想哪天發燒還被包過雞的冰袋貼在額頭。

  我瞥一眼冷氣顯示的溫度,室內二十一度啊,看來做愛會提高溫度果然沒錯,拿冰袋讓他消消火也不算壞心。

  「都是緯緯害的……」他用冰袋敷臉,一手搓起雞。

  我抄起一盒面紙丟到他肚子,還反彈到地上。

  他哀號一聲,「尖尖的戳到肚子了啦!」

  「打完擦一擦,丟到浴室垃圾桶。」

  上一次我奉命回家,住一晚回來,沙發和桌子沾了乾涸的白色物體,這些家具都是房東免費提供,他和不知哪任的對象出門玩樂,可憐的我禮拜日還得擦洗那些噁心的玩意。

  哪個人說「每個男人都有,有什麼好噁心」?那我直接把一發打在你手上,看你覺得如何?

  「緯緯,為什麼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啊?」他拿著面紙團進了浴室,一陣沖水聲,走出浴室時直接把手上的水擦在褲子。

  我倒出剛才在車站附近買的滷味,插了兩支叉子端到桌上。

  「我選擇不要回答這個問題。」

  他直接捏了一塊豆干放入口。

  「可是緯緯你這樣很奇怪啊,你從來不外宿,作息又那麼正常,也沒看你交過男女朋友,A片、G片你都不看,連槍也不打,你該不會有什麼說不出的病吧?要不要去醫院看看,我有認識的醫生,絕對不會讓外人知道。」

  如果眼前這傢伙不是血緣與戶籍的弟弟,我手上這根叉子應該已經刺在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上。

  「有時間叫我去看,你才該去做性病篩檢。」戳起一顆貢丸,塞入口裡。

  每週換個男朋友,有同校的學弟、同學,也有劇團的團員,甚至還有不知道哪來的路人甲,表面上是做學術交流,交流的是體液與身軀。

  我不干涉他,他也沒資格干涉我。

  我不是他,也不是大哥,所以我當個孤寡的人,無妨。

  一個可以在自我介紹中說得無懈可擊的家庭,大哥離婚兩年多了,大嫂一個孩子也沒帶走,離婚理由是她給大哥最後的禮物:另有新歡。

  家中只有我知道:大哥出差去了哪,放假時為什麼總是會被叫回公司。他瞞著爸媽和其他男人約會,為了避免出紕漏,我是家中最適合替他把風的人選。

  甚至連日夜跟我同住的御經,也不知道大哥的性向。

  誰會相信有三個孩子的男人,會是個渴求男性擁抱的零號?

  也不會有人相信,一家三個兒子,會都是同性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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